对于张肇达,外界总是有很多的定义。他是艺术家,是设计师。就像呼吸空气一般自然,他的人生离不开艺术,起承转合皆是美。也正因如此,在我思考张肇达艺术的过程中,忽然产生了一种新的想法,多方向性的张肇达,也许不能仅仅被一个名词或者一重身份所限定。他属于更广遨的天地,属于历史。
王座之侧的纵横家
先秦时期,受当时社会背景的影响,出现了诸子百家,彼时思想达到了空前的自由,犹如一场智慧的狂欢。
时至今日,虽然已不再有百家争鸣的宏伟场面。却不可否认我们同样处在一个创造的时代里。岁月将追求思想自由的基因藏在了我们的血液里,只要有人的地方,就有不同的声音为历史唱和。
今日的艺术尤其如此。这是一个没有王者的时代,艺术家手握创世的能力,在天地的画布之间开疆扩土,朝服夜寐之间都渴望将自己的名字刻在历史的齿轮上,随着日月而升,随着星辰而耀眼。
如果不同的艺术形式是一个又一个的国度,那张肇达无疑就是穿梭在这之中,合纵连横的纵横家。《风俗通》中有载:“六国时纵横家知大局,善揣摩,通辩辞,会机变,全智勇,长谋略,能决断。无所不出,无所不入,无所不可”。春秋时期的纵横家,为时代而生,为王者而俯首。诚然,今日张肇达的“纵横之术”不能完全等同于春秋时期的纵横家,但他仍然在每一个艺术国度里都扮演自己的角色,在不同的艺术之间以自己的理解为媒介,构造共生的桥梁。
提到张肇达,自然不可不说他的服装设计。张肇达是一位艺术家,而服装设计,是这位艺术家的灵魂,也是他艺术帝国的擎天之柱。跨越过所有艺术形式的国度,无论具象与抽象,无论黑白或色彩,无论平面或立体。你总能从他的作品里嗅出一丝时代的气息,这就是他的“合纵连横”:艺术与时尚,以彼此为锦上之花,开出一个更璀璨的结果。
设计这种现当代出现的艺术形式是一种非常西方化潮流,尤以服装设计为最。总是走在时代前端的服装设计,要求不断有新鲜原液融入,刺激时代心脏的跳动。
实际上在我们生活的今天,我们的许多习惯和日常几乎都已经被西式,这其中也包括衣着。时尚的权杖移交到西方,西式审美逐渐渗入到我们的意识里。那么如何在以西方文明为支撑的现代设计剪裁之下保留中式的魅力,大概是许多服装设计师都梦寐以求的答案。
张肇达的服装设计较之西方更多了一丝中国传统的保守意识。这种保守意识并不是贬义,也不是卫道者意识。他是一种对东方文化的保留和传承。无论是从整体设计还是从剪裁及布料选择上来看,张肇达的设计中无处不体现着这种含蓄的东方气质。他的作品很少有极其夸张的设计,却又总是在不经意间透露出一丝与众不同的意味。多重的颜色叠加,很少选用亮丽的颜色,没有累赘感,却惊人的奢华。像一只闲庭信步的孔雀,只是轻轻抖动羽毛,也让人惊艳。
张肇达的许多设计灵感来自于山川风景。比如他设计的大漠、黄河系列,都是直接取材于我们所熟知的场景。风景的视觉物化与直接成像不同,这是一种非常高深的艺术语言转化。这必须由作品本身在观众心中营造出一种非常强烈的共同性。
我很难说张肇达设计的大漠、黄河两个系列一定能唤起所有观众的共鸣,但不可否认的是,在他的设计里,确实融入了不可替代的民族特性。带着北方式的豪迈与热情,弱化精致而繁琐的装饰处理。整件作品都充斥着一种“长河落日圆”的宏伟之感。大抵着一身这样的服装,亦能听到烈烈北风从胸口呼啸而过的畅快。
张肇达的另外一件作品灵感来自于中式古典建筑,他为这件设计命名为紫禁城。在这件作品细节设计上,非常直观的能感受到来自东方古典建筑的魅力。袖子层叠的设计类似于重檐庑殿顶,领口的线条保留着飞檐的弧度,色彩的运用则完全以我们所熟知的琉璃瓦的颜色。一派古色古香。但这件作品既是紫禁城,就不可能仅仅只是从形制上复制古典建筑。他更多强调的是一种帝王之气,是一种不被外物所拘的气场,是即使身披风雪也从容淡定的心境。
张肇达的服装设计并不都是东方式的表达,他在世界的艺术舞台上行走了太久,在他的脑子里有着来自两地的声音不断呼啸。他扶着民族艺术一路步向时代的巅峰,也将世界的精华进献在民族面前。命名为“江南”的设计系列中,一叶扁舟上缓缓走下的西方女子着一身礼服随着波涛前行,层叠的鱼尾设计仿佛是安徒生童话里的人鱼公主,心甘情愿换一双在刀尖上起舞的玉足;整件礼服深色系的设计,带着哥特式的特立独行,又带着洛可可式的纷繁富丽,像是在“春来江水绿如蓝”的江南之岸,开出一朵夜色的玫瑰。设计师为西式优雅寻找了另一种表达,明艳动人的西式情怀亦可以用一种江南式的温婉方式诉说,恰似聆听一首带着软语轻音的咏叹调。
张肇达的设计之所以非凡,并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设计出彩,而是因为他在自己的整个设计逻辑里都带入了一种“气”的概念。他的服装设计剥离了穿着意义本身,更像是内心之气的一种外像幻化。仁者乐山,智者乐水,仁智之人皆能在张肇达的设计中找到自我。
走过千万年的服装发展史,从保护性能到装饰意味,服装的本我意义一直在变化。而到了今天,这所有的条件都在张肇达这里得到升华,他的服装,不再是为了着装而着装,它是灵魂的外衣。
张肇达的设计属于他自己,也属于每一位有幸穿着的收藏家,是的,张肇达的服装设计是他艺术帝国的中心,拥有一件张肇达的设计,不再仅仅是简单的着装行为,这是一种收藏,是一种来自心底,对艺术的由衷赞叹。
在张肇达的所有设计里,他所设计的都不仅仅是一件衣服,而是一壁江山,一个王国。这个王国里没有王,艺术也没有王,张肇达是始终站在王座之侧的纵横家,全心全意的辅佐着他的艺术殿堂。用另外一种方式,让天下归心。
时间总是会将最精彩的部分铭刻在历史里。一个时代在人们的记忆里留下印记,总是首先从衣食住行开始。张肇达始终站在一个高处,以宏观的视觉去看待整个时代的起落。他不是君主,在他的艺术里,他是操控者,却没有称王的野心,也没有决断杀伐。他始终以谦卑的姿态把握时代的方向。纵横在岁月与未来的经纬之间。
清泉之畔的游吟诗人
在张肇达的作品里,人物画占据了很大一部分的比重。像是不断捕捉与探索,张肇达以艺术的视觉去审视整个社会的环境。他刻画大众,也刻画领袖、英雄。将他们置放在同样的视觉图层里,没有过分的渲染,也没有过分的夸张。还原于“人”的特征,在大时代的背景下,探讨英雄的铸成。
颇有几分“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,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”的味道,张肇达的第二重艺术身份,像行走在江湖之中的游吟诗人,以颜色出声,吟唱着这世间万象。
兴盛于11世纪至13世纪的游吟诗人,最早是贵族的化身。带着骑士精神的风度与博览群书的骄傲,以声音的方式歌颂时代。今天已没有了阶级贵族,但仍然以精神的境界区分着人与人的不同。仍然有带着高贵思想的人,为历史吟诵精彩的诗篇。
张肇达的人物作品运用过多种材质来刻画人物,素描、水墨、油画,坠落进不同的世界,就像世间万物都没有绝对,黑白分明亦可,色彩缤纷亦然。材质在张肇达的创作里不可谓不重要,他对材质有一种极强的敏感度,运用不同的材质来表现环境,也运用不同的材质来抓住灵魂。
水墨和素描同为黑白的材质,张肇达的作品在这两种作品的运用中却又有很大的区分,素描对人物细节的处理,整个明暗的节奏紧凑和谐,将人物的棱角刻画得显现分明,却又丝毫没有突兀之感。张肇达善用炭笔,他的素描人物肖像中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,是他用线条塑造的人面质感。张肇达的线条极其细腻敏感,不是亲眼所见,很难想象铅色笔触居然有这样大的魅力,只运用黑白明暗,却能造出和人一般的温暖。仿佛触而生润。而水墨则不同,张肇达在水墨肖像画中更注重对神韵的描绘,他的水墨肖像推崇一种极简风格,倒是有几分泼墨的味道,看山不似山,看水不似水。张肇达的水墨人物画初看之下像一组毫无规律的线条,如烟如雾,自由而奔放。细看之下,去又在笔调清浅之余,看见他笔走游龙之下将精神飞扬在纸上的自信。张肇达太理解这两种艺术,也太理解这两种艺术的渊源,因此他关注的不再仅仅是画面本身的呈现,而是在此背后来自东西方不同的文化支撑。
而以色彩为主体的油画,模糊了线条的制式,以色块、明暗来体现人物肖像的体积感和空间感,在张肇达的画面里,这种色彩的作用是人物与环境的一种互动。他在画面里强调光源的作用,人物处于一种昏暗的环境色之下,以夸张的色彩突出整个面部,画面充斥着一种戏剧性的效果。在油画的视觉世界里,张肇达更为强调人的不同颜色,每个人都不是由单原色构成的,黑白可以刻画我们的五官,我们的外在。但是挡不住灵魂的斑斓。张肇达试图通过他的画面以色彩的方式告诉我们人的丰富,同一个人身上有不同的色彩构成,有一些是自身感受到的,有一些是别人眼中所见到的。英雄与凡人之间也有相同的色彩,相同的人之间也会有不同的色彩。张肇达的油画有一种神秘性,好似艺术家在他的作品里蕴藏了一种崭新的颜色,这种颜色不能被描述,也不能被描摹。你看见它,它便在那里。那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内心之色。
同样以色彩为主导的水彩在张肇达的艺术创作里,则是一种截然不同的运用。同样是人物画像,张肇达在画面上大面积的留白,偏于一角以渲染的方式描绘人物肖像。整个画面像未完待续,又像是尘封已久的宝藏,被人轻轻擦拭露出一角,而更大的秘密仍然潜藏在这大面积的空白之后。显然,在水彩的视觉环境中,张肇达充当着一个说故事的人,他用一种淡雅的色彩氛围烘托着画中人的情绪。生活在世界上的每一个人,都是由无数回忆与故事串联起来的鲜明人格,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,有一些我们目睹,有一些我们经历,还有一些,那些掩藏在心底深处的空白,等待着岁月填写。张肇达的水彩是一张张静止的作品,却好像有无限的故事等待着有人聆听。他将东方式的含蓄与西方的绘画基础相结合,画面之中萦绕着一种欲说还休,犹抱琵琶的惊艳。
用不同的形式描绘人物肖像,是艺术家对这个世界的探索。而在不同的绘画语言之中,艺术家又以自己的方式传交互穿插,将不同的艺术视觉相互融合。因此他笔下的人物格外生动鲜明,像是下一秒就能从二维的平面中向观众遥望而来、
我们的世界由人构成,人是社会的基本单位。就像一首歌的音符。但不同的人在相同的环境下会呈现不同的表达,相同的人也会在不同的环境下有不同的转换。
张肇达的肖像画,是跨越了东西方,纵横于历史的记功歌,他在自己的艺术世界里游走,将英雄还原于人去思考,伟大或渺小,都是人文的光辉。
如果人物画是一首首慷慨的记功歌,那么张肇达的雕塑则是他在更为立体的平面内吟唱的一首晨歌。饱含着“人”的感情,以肢体为声音,以动作为语言。唱出世间每一种动人的情怀。
大概是多年从事时尚事业的缘故,张肇达的雕塑作品中也带着一种前沿性。一反当代雕塑中对于抽象的刻意追求,张肇达的许多雕塑作品都是一种较为具象性的表达。完美的人体在空间中舞蹈,优美的线条比例及舒展的动态,这作品简直美得惊人。
具象的作品总是更考验艺术家的功底,雕塑作品尤其如此。强调空间与作品本身的配合,同时强调整个比例关系的完美,具象的雕塑作品总是更直接的传达美的视觉体验。张肇达的雕塑有一种很强的动势,整个雕塑停留在舞蹈的一个瞬间,艺术家选择的瞬间几乎都是向上的运动态势,向上挥舞的手臂,踮起的脚尖。他把所有的力都柔化在了轻盈的肢体语言之中。动作行云流水般优美至极,你看不到用力的身体特征,却能感受到整件作品的份量。
欣赏这样的作品,你总是会不自觉的去想他的下一个动作,是会在这个动作的基础上旋转,还是会向下一个动作跳跃。所有的一切都没有答案,而优美的雕塑仍旧在时空中永不停歇的舞蹈。艺术家就这样,将作品定格在了这一瞬间,却将美留在了下一刻的永恒。
雕塑是立体的图画,是无声的歌唱,是静止的生命。每一件雕塑作品都有自己的灵魂,张肇达的作品更不例外。
张肇达的雕塑,是一个情绪的王国。
人都会有情绪。就像附着在我们身上的蛊,情绪轻而易举的操控着我们的思维,我们的行动。
如果情绪有轮廓,我想就是张肇达所雕刻的这个模样,在异次元的空间中仿佛跳起一支舞,每一个动态都扣人心弦。情绪最直观的反应总是在人的面部表情,不知是有意无意,张肇达的雕塑作品中几乎无一例外的模糊了这一点,你看不到他的眼,看不到他的嘴,却能看到整个作品的心。
张肇达的雕塑并不仅仅是有生命,他就是生命的一个部分。哀伤、喜乐、恐惧这些在我们的人生中刺激着我们的感官的情绪,在他的手中就是一支支优雅的舞蹈,我们只能从他的作品里窥见这舞蹈的一个细节,就像每一种情绪都是人生的一个瞬间一般,他们纠缠在我们的生命里,绵延成永不停歇的旋转。
从来不是游吟诗人谱写诗歌,他们就活在诗歌里。每一个动作,每一个表情都是一个音符,每一个人,每一个瞬间都是一首悠扬的歌。张肇达的作品是一首首来源于生活的诗歌,飘扬着人文主义的旋律。观众用眼睛看见,用心听见。
寒江独钓的蓑笠翁
说到中国古典文化,总是不可避谈书法。张肇达的艺术世界也同样有一隅书法的神圣角落。《书林藻鉴》中说“声不能传于异地,留于异时,于是乎文字生。文字者,所以为意与声之迹”。文字是中国文化的精华组成。它凝结着一个民族的无上智慧,也凝结着一个民族的传奇。书法是文字的艺术,自魏晋以来,书法创作的审美功能超过其使用功能,自觉创作书法美成为一种艺术。无数的书法名家前仆后继的在这一片领地上着落,开创一段又一段精彩纷呈的传奇。
现世说起书法,总是从行书、楷书、隶书、楷书、草书、魏碑六大体系中讨论,诚然,在所有的艺术类型中,书法最为强调用笔。笔势成败,是一件书法作品的“形”。古今书家,莫不以得笔法而为人生一幸。但书法又是最不能被拘束的艺术,文字是思想的形象化,书法则是思想的艺术化。当今的书法艺术大多崇古,讲究从古法之中汲取精华。这是由书法的艺术性质所决定的。书法艺术由一种日常艺术,转变为一种观赏性艺术。古之文人,或许不是每个人都习画,但是所有人都接触书法。因此整个文人阶层都至少具备较强的书法审美能力。而在今天,书法的生活审美已然消失,它成为一种博物馆式的遗存。
张肇达显然注意到了这一点,在他的整个起笔落笔之间,你很难说他是从哪一个派系中沿袭下来的风格,相对于追寻前人的用笔规律而得法,张肇达显然更多的依靠的是自己的体悟。没有故作姿态的用笔,也没有哗众取宠的取悦,他的书法里面有一种不定因素,充满了冒险与自由的气息,字形之间有一种松散的特性,却张弛有度。但他的字又是承袭于古法,每一个笔画之间都带着对书法艺术的敬畏。你看张肇达的字,有时候觉得字如其人,带着儒雅的气质,又带着畅快的情怀;有时候又会觉得字非其人,他的字里面带着一种老者的智慧,像是阅尽时光,在最安逸的角落里寻求一种静的体悟。
书法艺术之所以能动人心魄,很重要的一个原因,是他以文字为支撑的特殊文化底蕴。中国文字不是平面的,它更类似于建筑,其中蕴含着结构构成,也蕴含着基础支撑。这是任何一种艺术所没有的,也是世界所没有的。它不仅仅是一种艺术视觉,更多的是一种文化视觉。每一位大成书家,首先是明白中华文字的文化力量,其次是明白每一个笔画之间的结构肌理,最终是懂得运用笔墨,将书法的魅力涵盖在一个广阔的视觉空间之中。
张肇达的书法并没有一种精准的逻辑,书法艺术本来也不能用一种精准的逻辑去解读,张肇达的书法是一种对“虚无”的体验。陆机在《文赋》一文中曾经有一句话“课虚无以责有,叩寂寞而求音”。这句话也被张祖安用于《书论》之中形容书法之美。张肇达的书法恰恰契合这种“虚无”的特征。没有任何一种限定,不能被简单的阐释。观众看张肇达的书法,分明看到他运笔之间的刚柔并济,感受到他字里行间的节奏分明。却总是在似与不似之间徘徊,像是清楚的知道每一个文字,却总是捉摸不透他的诗意。
张肇达的书法艺术,应该从一个更广义的定义上去理解。张彦远的《历代名画记》中提出过:“颉有四目,仰观垂象。因俪鸟龟之迹,遂定书字之形,造化不能藏其秘,故天雨粟;灵怪不能遁其形,故鬼夜哭。是时也,书画同体而未分,象制肇始而犹略。无以传其意,故有书;无以见其形,故有画”。因此,产生了中国绘画史上一个重要的理论“书画同源”。而张肇达,正是这一理论的实践者。
张肇达的书法作品尺幅一般都颇为壮观,衔接于天地,抒发于自然。带着“银河落九天”的磅礴之势飞流而下。观众站在他的书法作品前,常常会在潜意识里形成一种解构,仿佛我们自小学习的文字体系在脑海里逐渐瓦解,还原成由线条构成的图腾意识,自然最原始的模样都在这字里行间。观众开始猜测他书法文字的真正含义。张肇达的书法,带着一种新生儿般的鲜活,仿佛对世界充满了好奇,而世界也同样对他充满了期待。文字描述自然,也模仿于自然。书法成就于文字,也成全于艺术。
在张肇达的书法艺术,是一种大意的书法艺术。其实从他的书法作品之中可以看出,对于传统的书法六大体系,艺术家皆有所涉猎,但他的精彩之处在于,他不会为任何一种形式所拘束。他的书法作品,是信马由缰的风采,带着七分潇洒三分锐气,见波涛则起,闻雅音则静。顺应着自然的血脉,以自己的性情为风骨。每一处落笔都像是水墨山水的一隅,运笔一气呵成,连绵成一片浩瀚的山河。
张肇达的字即像他的水墨作品一般似含宇宙包罗万象,又如他的服装设计一般长身潇洒自有风姿。他的字不仅仅只是局限于书法的含义,而是一种透彻的智慧。是对书画、对天地、对人神的一种内心共鸣。
所谓“虚无”,是一种无限充实之后的升华境界。虚无并不是“无”,相反,他是一种“有”。是一种涵盖万千的大观精神世界。“虚无”是无限,也是无畏,无欲,无求。这正是张肇达的书法艺术。恰如“孤舟蓑笠翁,独钓寒江雪”的姿态,张肇达的书法,带着一种与世隔绝般的神秘魅力。他的书法恰似一片云,一江水,一缕烟。在渺渺红尘之中归于一种扑朔迷离的自然造境。而张肇达,恰似那乘一叶扁舟,寒江垂钓的蓑笠翁。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在那里出现,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离去。仿佛轻舟刚刚滑动,又像是岁月都在此刻静止。他就像与这黑白之境永恒的融为一体,在万籁俱寂之中仍旧以自己的方式垂钓精神的真理。
红尘之外的布道者
张肇达曾经在美国做过一个关于水墨的个展。有许许多多的艺术家都做过这样的尝试,将东方艺术的火种投入西方的文明中,不求燃烧成一片燎原之态,但星星之火,却能照亮传奇而神秘的东方天空。
张肇达的艺术之光,区别于众,是因为他在带来艺术的火种同时,也将东方宗教的哲学蕴藏在了这一片创世之火之间。他是艺术的传播者,也是智慧的布道者。
纵横家张肇达传达的是君主的旨意,游吟诗人张肇达谱写的是人的歌谣,孤舟之上的蓑笠翁张肇达垂钓着自我,那么布道者张肇达,则是在宣传神的思想。
自古以来,水墨一直是中国艺术的瑰宝,他像一把明镜一般折射着中国传统文化中对于山川,河流,天地,万物的思考。蕴藏着无极限的东方宇宙哲学。水墨发展至今,经历过不同时代的更迭,也产生过不同的变化。而在今天,无数的艺术家努力尝试,结合于时代发展的特点,思考如何在新的环境背景下凝聚水墨的魂魄,创造新的传奇。
受时代大背景下东西方文化的交互影响,张肇达的水墨作品,在传统的内蕴之上增添了许多西方绘画的潜在意识。一反传统水墨的黑白着色,他的许多作品中多处运用了明亮的颜色来丰富画面。这种运用,给水墨世界完全注入了一种全新的理解。谁说色彩不是水墨呢?完全以黑白限定水墨是一种强制性的思维,局限了整个水墨艺术形式的发展。水墨是从心而生的艺术,是对自然由衷的赞美与歌颂。自然本没有轮廓,为何我们又一定要用颜色来禁锢水墨呢?张肇达的水墨多样性,是他对时代,对水墨的一种全新理解。
水墨与色彩的相遇,不仅仅只是色彩上的丰富,而是一种有容乃大的东方哲学。“海纳百川,有容乃大;壁立千仞,无欲则刚”。中国水墨带给世界的,并不仅仅是形式上的黑白分明,而是一种东方文人所特有的内心澄净。寄托于山水,纵情于书画,是中国式的文人情调,而在这之中亦蕴含着中国传统的文人情怀。中国传统的文人情怀,素来强调一种理想人格的完善,追求一种不以物喜,不以己悲的自我心境、一种先天下之忧,后天下之乐的高尚情操。这同样也是一种“精英情怀”。读书万卷,观尽山水。方得一方天地于心,从此世事分明。
中国传统的色彩观蕴含着一种包罗万象的东方哲学,《周礼考工记》中写道:“画绩之事杂五色东方谓之青,南方谓之赤,西方谓之白,北方谓之黑,天谓之玄,地谓之黄。”在中国文化的传统认知里,色彩是与天地相通的产物,是一种空间化的象征。
张肇达很显然注意到了这种要素构成,在他的水墨世界里,运笔着色都十分强调空间感和体积感的表现,不同的色彩和不同的运笔,在没有具象的画面里营造多层次的感觉,这既是融合了西方透视效果的绘画艺术,同时也是立足于东方传统的“天人合一”的宏观宇宙论。恰似南北朝时期谢赫提出“六法”之一:随类赋彩。既是对客观事物色彩的概括,也是主观意识上的升华。
这种色彩哲学,也同样在他的抽象油画中得到了体现。抽象实际是上并不仅仅是停留在对“象”的剥离之上,他是一种高度概括与重新定位。抽象是一种西方意识,在东方的传统绘画理论中,并没有抽象一词。与之颇有些类似的,应该是“写神”。这里又要提到谢赫“六法”中的另一点:气韵生动。“气韵生动”在谢赫六法中占据第一,也是后世所推崇的中国绘画理论巅峰。气韵生动很难被文字直观的描述,它是一种潜在在艺术家内心的直觉。一如张肇达的作品,每一处着色用笔都是随意的,但却不是随机的。我极喜欢他的一件油画作品,以深色为底,蓝绿二色为主调错落其间,又以白色点缀出整件作品的空间感。整件作品一气呵成,丝毫没有滞怠,仿佛行云流水般畅快。好似洪荒之初,世有第一声,投掷入无限之中,打破混元宁静,一片创世未来随着光明而来。画面饱满而富有诗意,不禁在观众的眼里和心里都荡涤一股宏伟壮阔之感。一画一世界,包括着思想无限与视觉无穷。
无论是张肇达的水墨还是他的抽象油画,他的作品中都有一种璀璨的因素。这种因素并非来自艺术家有意为之,不是张扬高调之意,而是一种灼灼燃烧在画面里,不可被忽略的生命特征。我想这是一种来自智慧的光芒,也是他在红尘之中所布之道,以智慧生美,以美生万物。
如果张肇达的水墨和抽象作品是他对东西方宇宙观的一种理解,那么他的水墨罗汉系列,则是他对包含着东方哲学的宗教认识。
罗汉,又称阿罗汉。即自觉者,在大乘佛教中罗汉低于佛,菩萨,为第三等,而在上座部佛教中罗汉则是修行所能达到的最高果位。含有杀贼、无生、应供等义。杀贼是杀尽烦恼之贼,无生是解脱生死不受后有,应供是应受天上人间的供养。
与之前的肖像画不同,张肇达的水墨罗汉系列虽然也有着重刻画面部特征,却带着一种似笑非笑,似嗔非嗔的表情,有几分不近人间烟火的味道。像是由人向神的过度,逐渐的离我们所认知的世界越来越远,从人间情感中抽离,以更大的慈悲去看待整个世界。
水墨罗汉系列以平涂全黑的方式充斥背景,大面积的白色运用和简笔勾勒,完全突出中央罗汉形象,罗汉或立或坐,或持拐或拈花。基本都呈现一种垂垂老者的体态特征,面部表情微妙却夸张,倒是有几分“难得糊涂”的气色。这是一种时间的寓意,也是一种智慧的隐含。人神之间本没有界限,好似张肇达的罗汉系列,带着佛性的光辉,却也是人间老者的外貌。恰如参禅多年的张肇达自己曾在文中写道:“无界二字甚契余意,万物本无界”。人神没有界限,艺术也没有界限。而有人成佛,有人成魔,实则是心中罢了。
张肇达的罗汉,即是他的艺术,也是他自己的化身,更是在他而言最理想的状态。心中自有明镜洞若观火,目睹着红尘万丈,自守我一方净土。
我们每个人的人生,都是一场庄重的修行。生命是以岁月为单位的历练,也许等我们都已迟暮时方得内心。张肇达画的罗汉,是我们每一个人心中的佛,困顿在漆黑的环境里,无可视物。唯有周身洁白,方可内心明亮。因而无所恐怖。
布道而来的张肇达,带着信仰的纸笔和虔诚的心。在大观世界里涂抹每一种智慧的颜色,形我与灵魂不断渗透,带着一种几乎一意孤行的狠绝。他的旅程像一场无尽的轮回,从来布道之路,皆以鲜血铺满荆棘,而张肇达始终落步无悔。
像有一面多棱镜,折射出无数个张肇达的身影。他在不同的角度里切换人生,将艺术视为一个国,吟为一首诗,念作一句谒语。张肇达的艺术浅看则显,深看则迷。用不同的眼光去看待,则是完全不同的体验。并没有故弄玄虚的摆弄,他的艺术无论形式皆直抒胸臆,荡漾着一种坦荡的浩然之气。而在起落之间,又将无尽锋芒收入笔里,将天下智慧敛入尺幅之间。
也许我还能未能说尽他艺术生涯里的每一重身份,也许还有更多的角色在前方等待他的扮演。但无论是何种身份,张肇达始终在不停地行走,探求。仰观宇宙之大,俯察众生之态。他所创作的这个世界空灵寂静,生死轮回皆不见丑恶。站也艺术,卧也艺术。唱也艺术,黙也艺术。张肇达爱茶,艺术之于他,恰似以生命之泉泡一壶好茶,周身血液里都充满回甘。
百般人生,生命便长了。活于此刻,此刻便是一种人生;精于人生,生命便短了。弹指一挥,便是无尽光阴去散。而张肇达的艺术人生,百变皆精,亦是一种圆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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